寅尘姗姗来迟确实事出有因。
半路突然接收到了不要插手的讯号，他不得不以经验丰富为幌子带着黑桐往不相关的方位兜圈子。
“怎么了，二师兄？真不像你啊。”
屡次判断失常的确有负盛名，但在黑桐心中又对二师兄多了一份不信任。
黑桐顾念多年兄妹情意，迟迟下不定决心向长老们揭发。
但寅尘深知，黑桐在长老们面前根本藏不了秘密。
等某一天，一个老人心情不好，拷问黑桐：“天梁黑衣里面，你觉得有谁不对劲？”
失去自主意识的黑桐绝对会“出卖”他。
所以，留给寅尘独自实施复仇计划的时间并不多了。
……
男人的身上总有忧郁的格调。
即便长久不发一言，孟仙也喜欢和他相处，并遐想着他曾经不平凡的故事。
至亲的亡故不会给两种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，一种是少不更事的小孩，另一种则是像他一样饱经沧桑的人。
阳光若无其事地降临了。
在这个可爱的季节，孟仙在万物中见不到忧伤。
“是我闯的祸，请你千万不要责怪黑桐。”
孟仙小声说道。
“她唯一做错的，就是没有留下来跟大师兄并肩作战。天梁黑衣不能有逃兵。”
寅尘严肃地说道。
“我以为我能处理好，所以才让她离开。”
孟仙解释道。
“大师兄，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……”寅尘低头看了看孟仙手臂的伤势，又抬头盯着孟仙的眼睛，说道，“天梁院，包括天梁黑衣，里面有很多人都不懂天梁黑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。只要是为了天梁院的利益，不管对方是七杀殿还是天机院，我们都不能留情。大师兄你心里有底还好，如果在我们视而不见的情况下陷入绝境……我们恐怕都要以死谢罪了。”
四人身负监视孟仙是否有异心的重任而来，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也有不现身、不出手的理由，但这次面对“强大”的天机院二弟子，那就表明久疏战阵的大师兄已然有性命之危。
“没、没这么严重吧？”
孟仙不好意思地皱了皱眉毛。
不过说到底，还是师弟师妹们对自己不够自信，他们似乎以为自己喝一口水都有呛得半死不活的可能。
“既然大师兄与文纨较量都能游刃有余，我们也安心了。只是在外不要太鲁莽……特别是这次七杀殿之行，那边有不为人知的东西，大师兄看到了，也要谨言慎行。”
寅尘的脸上浮起不易察觉的笑容。
“嗯，我记住了。”
寅尘的话说得不急不缓，能让听者容易接受。
“大师兄今天也要赶路？我要走了，先去跟黑桐他们会合。”
寅尘利落地抱拳道。
“额……二师弟，”孟仙尴尬地叫住他，随后挠了挠头，说道，“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。”
寅尘慎重地点头。
“你们都是自愿加入天梁黑衣的吗？还是长老们挑选的？”
孟仙真切地问道。
“两者都有，”寅尘思考了一下，说道，“像黑桐，她的家人就是被七杀殿所害，所以才选择加入天梁黑衣。也有很出色的孩子，是经过残酷的测试选拔出的。”
“哦……好……”
因为寅尘有所保留，所以孟仙看起来意犹未尽。
“大师兄不要想太多，也不要执意去改变什么，我们现在都很好，这才最重要。”
寅尘安慰道。
“你说得对。可为了今后，我们还得加油，”孟仙露出幼稚的笑容，“二师弟，南禺峰的弟子，我会负责到底照顾好他们。天梁黑衣的师弟师妹就交给你了！”
这位大师兄，跟上次见他相比已经大不一样了。
缘由是因为大人们放开了束缚？
寅尘望着少年的背影，深深叹息。
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，成熟得太慢或太快都不是好事啊。
……
清晨的雾气给道路铺上一层薄纱。
驿站外陆陆续续聚集着早起赶路的商人。
孟仙忍不住猜想他们的终点是哪里。
思来想去，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——每个人的前路都具有不确定性。
就算所谓的终点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家园，他们也会因为结识各种各样的人而把这趟旅程称为前所未有。
“江湖”，始终是玄之又玄的概念。
有人说，与红颜知己同乘快马浪迹天涯是江湖；又有人说，与对头冤家打打杀杀快意恩仇是江湖。
他们说的，大概不完全对。
眼前，这群笑呵呵称兄道弟、互相扶一把行李、短暂相逢的陌生人，才是真实的江湖。前途点缀的是荆棘还是红花都由他们自己决定。
孟仙拖着沉重的身躯，低头看着摇摇晃晃的楼梯。
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客房，两脚虚浮地躺到床上，闭眼之前，他看了看横梁上的天花板，说道：“让我多睡一会吧，小满。”
刚刚许下心愿，房门就被敲响了，他立刻像绷紧的琴弦一样坐起来。
“我雇的马车到咯，车上再睡吧。”
或者也正被睡魔捉弄，小满的嗓音有说不尽的温柔。
即便是这样，美好的一天也要正常开始。
……
不知是不是被颠簸吵醒，下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过了正午。
早上见到小满时，她也像是折腾了一晚上困意难当，可当孟仙睁开眼，却发现她正托着下巴坐在车厢外，只留苗条的背影给他。
“哦？你醒了，要喝水吗？”
小满听到动静，回过头，把一个水袋扔给孟仙。
孟仙喝了一口冰凉的水，感到清醒不少。
窗帘被风扬起，借助方形的窗口，他能望到蔚蓝色的天空，厚实的云朵在天上缓缓飘动。
“这里的风景真不错啊。”
孟仙弯着腰，走过来，再坐到小满旁边。
他们正处的位置离天空很近，所以周围的山显得很矮，尽管山路高低起伏，景色却也都一望无际。
道路两旁是划分有序的青色茶田，在山腰的竹林里隐藏着小村子，孟仙甚至能看到几个小孩蹲在地上用石子玩小游戏。
“这里真像人间仙境，我们到哪里了？”
孟仙喜悦地问道。
“已经到七杀殿了啊。”
小满满不在乎地说道。
“啊？”
孟仙惊讶地睁大眼睛。
“啊？很奇怪吗？”
小满做出一个更夸张的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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